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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烏爾比諾公爵和他的"理想城市"
20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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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大利中部偏東的馬爾凱地區和翁布里亞地區之間,有一座建在山上的城市。城墻從山腳下拔地而起,一直建到山上,將城市嚴嚴實實地包圍起來。城市中心是一座高大壯觀的城堡,這就是公爵宮。公爵宮有兩面,西面面對著陡峭地山坡,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谷地;東面有個規則的矩形廣場,周圍是大教堂、市政廳等,是城市的政治中心,從這里向北一路攀爬,可以到達一個商業廣場,在此處有放射狀的道路通往城市的各個角落。這兩種風格被凝聚到同一幢建筑中,體現了中世紀和文藝復興兩個時代的結合。這座城市并非一直如此,而是在15世紀中后期經過烏爾比諾公爵的大力改造,才形成了這種布局特征。烏爾比諾城這座城市和公爵宮以其珍藏的《理想城市》而聞名。在這幅畫中,一座古羅馬風格的神殿位于正中,兩旁是排列整齊有序的建筑,空蕩蕩的廣場位于前列,整幅城市景觀體現了對稱的秩序和透視法的繪畫技法。這幅影響了文藝復興時期歐洲城市的畫作,就收藏在公爵宮的一個房間中,前面有一個凳子,供人坐下來細細觀賞。烏爾比諾城公爵宮中的《理想城市》繪畫公爵宮前面的大廣場,與小廣場呈現L型。其規則性遵循了《理想城市》的精神烏爾比諾公爵費德里科還以一幅肖像畫而蜚聲文藝復興藝術界。這是他及其夫人的一幅側面像,顯得莊重嚴肅。他在一次比武中為了顯示勇敢而摘下頭盔,導致右眼受到重創而失明、鼻梁骨折性粉碎。為了不影響作戰,他居然讓外科醫生將其鼻梁骨去掉,使另一只眼睛的視野不受影響。在他的肖像畫中,一般是側面的,只將好的一面展現出來。這幅肖像畫的作者是費德里科特別青睞的畫家皮耶羅·德拉·弗朗切斯卡,也是他重點資助的宮廷畫家,為其創作了許多無價之寶。可以說,費德里科(1422-1482)是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最有名的傭兵首領。他從1444年起開始統治烏爾比諾,1474年被提升為烏爾比諾公爵。一費德里科與里米尼的領主馬拉泰斯塔家族的西吉斯蒙德(1417-1468)棋逢對手,這兩人都是當時意大利有名的傭兵,分別占據翁布里亞地區和馬爾凱地區,兩人從年輕時便結下仇怨,最初因爭奪海邊城市佩薩羅,后來終其一生都在相互攻伐,在城市建設、藝術資助等方面也一直針鋒相對地攀比。在那個時期,兩個領主都竭力向周圍地域拓展,以期建立一個領地國家。這在當時是流行的趨勢,從封建領地向王朝國家的過渡在歐洲各地都普遍出現。西吉斯蒙德的擴張方向是羅馬涅和馬爾凱地區,主要是沿亞得里亞海海岸,但也不斷嘗試向西邊的翁布里亞山區拓展,曾經占據了圣馬力諾的一些領地。費德里科則主要盤踞在翁布里亞山區,向西延展到托斯卡納的佛羅倫薩共和國邊界,向南與教皇國接壤,向東也想要擴張到亞得里亞海海岸。在15世紀中葉的意大利政治舞臺上,主角是米蘭、那不勒斯、教皇國和佛羅倫薩,其他的小領地國家一般充當大國的跟班,搖旗吶喊或是沖鋒陷陣。烏爾比諾和里米尼的領主就是這些大國的雇傭兵,其命運取決于大國之間的關系。然而,即使如此,兩個領主也都極力通過文化方面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把自己塑造成有文化的文藝復興君主,而不僅僅是一介武夫。在當時,建造書房和圖書館是城市領主的風尚,在文藝復興初興的時刻,大量古典典籍從拜占庭流入西歐,意大利的知識分子都爭相學習和宣傳古典學問,因此,這也是提高自身文化水準和社會地位的重要方式。對于武人出身的西吉斯蒙德和費德里科,雖然自身文化一開始都不高,但都向往擁有文化,他們在文化方面做出了大量的投資。西吉斯蒙德在切塞納(Cesena)的圖書館非常寬敞豪華,里面珍藏著大量的地圖和關于當時已知的天文地理生物等知識的書籍,從中可以了解中世紀末期文藝復興初期人們的世界觀。而在費德里科的公爵宮中,也有一座收藏甚豐的圖書館,還有一座書房,本身就是一件藝術珍品,木頭制成的墻壁上雕刻著精美的壁畫,頂部是各個時代的哲人的畫像。書房雖然不大,但是足以提供一個優雅安靜的環境以供閱讀。費德里科在故鄉古比奧的公爵府里也有一間書房,跟烏爾比諾的很相似,只是多了一幅公爵在閱讀時的畫像,可以看得出,他平靜地、安詳地、充滿滿足感地閱讀著,經過一生征戰戎馬倥傯之后,他最終回歸了這個小小地書房,在書房中尋找知識構筑成的無邊世界。馬拉泰斯塔家族在切塞納城的圖書館內部烏爾比諾公爵在古比奧的公爵宮中的書房兩人也競相延請當時著名的建筑師,為各自建造頗具特色的建筑。西吉斯蒙德邀請阿爾伯蒂在里米尼和他的其他領地城市設計建造了不少新式建筑,尤其是在他的駐扎地里米尼,建造了著名的宮殿和教堂,其中以西吉斯蒙德城堡著稱,還有借鑒了羅馬的君士坦丁凱旋門造型作為立面的馬拉泰斯塔教堂。費德里科則邀請盧西亞諾·勞拉納和弗朗切斯科·喬爾喬·馬蒂尼為其建設烏爾比諾,將這座依山而建的城市建成了一座宮殿般的城市。烏爾比諾的公爵宮位于城市最重要的地段,雖然不是城市的地理中心,但是因其靠近城墻而顯得高大威嚴。它的西立面居高臨下,高達四五層,中間幾層呈現出凱旋門式樣的敞廊,這在當時是非常流行的建筑樣式,借鑒的是古羅馬的凱旋門樣式。在里米尼,也有阿爾伯蒂設計的類似的建筑,只是沒有烏爾比諾的壯觀。公爵宮是個有矩形中庭的堡壘式建筑,周圍有兩座塔樓,可以爬到其中一座的頂層,在上面俯瞰整座城市和周圍遼闊的鄉間。由于里米尼是海濱城市,地面平坦,所以沒法建造出這種因地利之便的壯觀的宮殿來。但是,由于阿爾伯蒂的天才稟賦,也為西吉斯蒙德的城市留下了許多光彩四射的建筑。兩個領主之間的競爭,實際上也是其作為贊助人資助的建筑師、藝術家之間的競爭。二費德里科在自己的家鄉古比奧也建造了類似的城市景觀。古比奧位于烏爾比諾的南邊,可以通過弗拉米尼大道一直向南到達。為了用腳步丈量這兩座城之間的距離。我先從烏爾比諾乘坐公交中轉一次到達南邊30公里處的卡利(Cagli),這是一座棋盤格狀的小城,坐落在弗拉米尼古道上,是一座提供補給的供應站或者說是一個軍鎮。從這里再乘坐公交向南到達10公里遠的坎蒂亞諾(Cantiano),這段路程基本上就是從亞得里亞海海岸進入到亞平寧山脈的腹地了,只是這座小城實在衰敗得厲害,甚至有幾家商店得櫥窗里還展示著阿拉伯人服裝。從坎蒂亞諾開始了長達六個小時的徒步,越過了兩座山,沿著省道和國道走了很久,穿過了馬爾凱大區和翁布里亞大區的分界線,最終在落日余暉中抵達了壯麗的山城——古比奧(Gubbio)。卡利城的中心廣場,整座城市呈規則的棋局格狀翁布里亞山區的風景經過大半天徒步之后,終于在天黑之前拖著殘軀抵達了古比奧古比奧與烏爾比諾一樣,都建在半山上。費德里科在古比奧也建有跟烏爾比諾公爵宮類似的宮殿,宮殿對面也是大教堂,兩座建筑位于山上住宅部分最高的地方。往下走則是市政中心,分布著市政廳、廣場以及其他一些市政建筑。站在古比奧的公爵宮,向下俯瞰城市,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城市最低的部分才是中下層平民和工商業聚集的地方,可見這座城市是在空間中垂直地劃分社會階層的。作為城市的主宰者,領主位于城市空間的最高處,并且有城墻防護。這樣的城市空間是文藝復興時期形成的,也是中世紀封建時代的延續。古比奧的市政廳及其廣場,由于起個大早,拍到了空無一人的廣場古比奧的公爵宮古比奧公爵宮的內部費德里科想要將自己的勢力范圍擴大到整個亞平寧山脈中段,烏爾比諾和古比奧是他的兩個重要據點,此外,向西邊的托斯卡納和南邊的拉齊奧,還可以繼續拓展。但是,在那個時代的意大利,小國是大國的附庸,費德里科深諳此道,也清楚自己的角色和限度。他一開始在米蘭和那不勒斯之間充當傭兵,先后為雙方作戰,以其勇敢和忠誠而著稱。在米蘭和那不勒斯以及佛羅倫薩簽訂停戰和約后,他又為教皇服務,為其收復了許多領地,并且在馬爾凱地區同向教皇挑釁的西吉斯蒙德作戰。在后者戰敗后,費德里科接收了馬拉泰斯塔家族的大部分領地,使烏爾比諾公國的疆域比以前擴大了三倍。費德里科和西吉斯蒙德都是那個時代最優秀的傭兵領袖,都擅長用藝術贊助進行自我宣傳。西吉斯蒙德具有很高的天賦,相當敏銳,但費德里科更加沉穩冷靜,略顯拘謹,二者的不同性格導致了不同的命運。西吉斯蒙德因為觸怒教皇而被絕罰,最終身敗名裂,其公國也于1528年被并入了教皇國。而費德里科則榮譽等身,達到了一生成就的巔峰,烏爾比諾公國被提升為意大利著名城市國家。他自己被教皇封為公爵,還成為教皇軍隊的指揮官。此外,他還獲得了英王和那不勒斯國王的騎士團勛章,確立了他本人在意大利和歐洲的政治地位。三費德里科的時代,正好是歐洲東部發生巨大變動的時刻。1453年,君士坦丁堡淪陷,拜占庭帝國結束。但隨之還有多次教皇發動的針對奧斯曼土耳其的十字軍東征,在當時的藝術品中,經常會看到關于東西方關系的內容。費德里科贊助的藝術品中也表現了這個政治事件。在皮耶羅·德拉·弗朗切斯卡創作的著名壁畫《鞭笞基督》中,可以看到充滿對東方態度的隱喻。畫中被鞭笞的是基督,左邊坐著的人為總督彼拉多。烏爾比諾公爵宮中的珍品:弗朗切斯卡的《鞭笞基督》藝術史家克拉克(KennethClark)認為這幅畫作于1459年,該年教皇庇護二世召集會議,催促基督教君主發動十字軍東征,解放耶路撒冷。他將右邊蓄胡子、戴著黑帽的人視為拜占庭末代皇帝的皇親帕里奧洛格斯家族的成員。在君士坦丁堡淪陷之前,拜占庭皇族就積極與西歐聯系,希望得到教皇和各國君主的支持,對抗不斷進逼的奧斯曼土耳其人。但是1444年的科索沃戰役中西歐的十字軍全軍覆沒,令拜占庭皇帝絕望。然而,即使在君士坦丁堡被攻占之后,依然有拜占庭皇族不斷奔走西歐,希望能夠光復帝國。而該畫中的紅衣黑帽者便被解讀成拜占庭皇族成員。這個解釋得到了很多學者的認可。而在此之前的很長時間里,一般是將站立的三個人解讀成由于費德里科公爵叛亂而被誅殺的兄弟以及其兩個謀臣,這個解讀從18世紀就開始出現,并一直占據主導地位。直到20世紀中葉,才由藝術史家引入了東方的背景進行解釋。后來又有學者進一步闡釋,從典型的拜占庭裝束上將彼拉多的角色視作不積極抵抗奧斯曼入侵的拜占庭皇帝約翰八世,將右邊的三個人分別視作不作為的西方君主、東西方的調停人和準備對抗奧斯曼戰士。根據學者彼得森(GoumaPeterson)的解釋,這幅作品是一位受教皇委托組織十字軍東征的紅衣主教訂制贈給費德里科的,是為了鼓勵他加入到十字軍的隊伍中來,以圖對抗土耳其。到20世紀80年代,歷史學家卡洛·金茲伯格給出了一個新的解釋,即前景中間的金發少年是費德里科的英年早逝的愛子。他旁邊的紅衣黑帽者為紅衣大主教,定制了這幅畫贈給了費德里科,是希望利用他的喪子之痛體察正在受難中的拜占庭帝國。總之,整個20世紀的解釋,基本上都與奧斯曼土耳其的威脅有關,我們可以看得出來,這幅畫背后的用意是為了勸說烏爾比諾公爵加入到十字軍東征的隊伍中來,共同對抗占據了君士坦丁堡的奧斯曼土耳其。從15世紀中葉起,這種對抗外來文明入侵的主題在西方繪畫中特別流行,體現了濃郁的東方風格,也是現實通過藝術的反映。這幅圖像就像其作者的命運一樣,在20世紀之前籍籍無名,到20世紀才被重新發現。皮耶羅·德拉·弗朗切斯卡(1415-1492)在生前享有盛譽,他出生于佛羅倫薩附近,在托斯卡納及周圍有廣泛的顧客群,許多貴族和富商都在他那里訂制畫像。有意思的是,弗朗切斯卡為費德里科作過肖像,也為后者的對手西吉斯蒙德作過肖像,兩幅肖像都是傳世之作。弗朗切斯卡與烏爾比諾公爵的生活有頗多聯系,他從1469到1486年都在為公爵服務,用畫筆記錄了公爵及其家人的情況,如公爵及其夫人的肖像(如今藏在盧浮宮),為公爵愛子誕生而作的祭壇畫。據稱《理想城市》也是弗朗切斯卡的畫作。在公爵宮中的書房里,公爵命來自低地根特的畫家尤斯圖斯(JustusvanGent)繪制了先賢像,可以看到柏拉圖、托勒密、亞里士多德等古代哲人,穿著東方的服裝,體現了濃郁的東方色彩。這組畫像總共28幅,分別藏于烏爾比諾公爵宮和法國巴黎盧浮宮。費德里科之所以聘用尤斯圖斯,也是由于受到阿拉貢的阿爾方索一世的影響,后者又受到法國王公安茹的勒內的影響,后者對低地藝術家比較青睞,在統治那不勒斯時給意大利帶來了濃厚的低地風格。烏爾比諾公爵府中的書房不僅如此,他的宮殿中還有昂貴的奧斯曼地毯,他自己的畫像中繪有波斯皇帝贈送的帽子,這些都體現了他對東方的意象。事實上,費德里科的公爵宮的建造還有向征服者穆罕默德的托普卡比宮模仿的意圖。從蘇丹在伊斯坦布爾新建的宮殿獲得靈感,公爵的建筑師盧西亞諾·勞拉納志在為烏爾比諾公爵建造一座氣勢磅礴的宮殿城市。四費德里科去世后,卡斯提利奧內在其《廷臣論》中不惜溢美之詞,贊美了烏爾比諾的公爵宮和整座城市,稱烏爾比諾為“宮殿般的城市”,尤其贊美了公爵的圖書館。費德里科曾向佛羅倫薩的柯西莫·美第奇請求推薦最好的工匠,但是后來隨著他的權力日益增長,又抱怨佛羅倫薩工匠不足以建設他的首府城市。他從占據佩薩羅的斯福爾扎家族那里借調了達爾馬提亞建筑師盧西亞諾·勞拉納,隨后又邀請了錫耶納的弗朗切斯科·喬爾喬·馬蒂尼,兩個建筑師合力使他的城市建設計劃得以實現。猶如畫作《理想城市》中體現的古典柱式和裝飾,費德里科的宮殿也體現了古典風格,與整座城市的關系呈現出精密的幾何關系。城堡的西立面有三層樓的涼廊,兩側為優雅的塔樓,中庭為規則的矩形,周圍是高大的呈比例分布的柱式,支撐起四周的底層涼廊。寬敞的樓梯通往一樓主廳,這里有許多個房間,包括公爵的私人房間、禮拜堂、書房,穿過書房到達一個帶有古羅馬風格拱頂的涼廊,往外看,才發現原來這里就是西立面,卻已在三層樓上了。站在涼廊中向外觀賞,同時也成為城堡下面的人群抬頭矚目的焦點,這正是城堡西立面設計的目的——使君主成為城市的聚焦和主角。在公爵宮的陽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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